读郑板桥

    　　扬州乃南北都会，江淮要冲，是历史文化名城。既多美女名优，亦复多诗人才子。无怪乎人们会有“天下三分明月夜，无奈二分是扬州”的慨叹了！而且不仅仅是叹月色之美。清代中叶的扬州八怪为当时文学界翘楚，郑板桥则是八怪代表之一。

    清代学者像传中言道：郑燮，字克柔，号板桥，江南兴化人，乾隆元年晋士，官至山东潍县知县，有政声所著有家书、板桥诗钞、手书刊行于世。其家书数篇，情真语挚，最为悱恻动人云。

    我今天想来说一说的，正是板桥的十六通家书。由于篇幅和水平所限，不敢奢谈面面俱到，单单择其一二以和诸公共飨。

    严格意义上说来，板桥家书不算是真正的家书。在小引1当中有这么几句“几篇家信，原算不得文章，有些好处，大家看看；如无好处，覆瓿覆盎而已，何以序为？”其实这小引大可以视作自序，大抵在书写家信之时，郑板桥就考虑到了面向大众公开的可能。私以为阅读时切不可置此点于不顾。公开之物皆不免矫情，板桥家书中也是有的，只是郑老先生掩藏的实在太好，不易感觉到罢了。真真令人钦佩！

    上面扯得远了，还是收回来说正经的。

    众所周知，中国文化是儒、释、道的三维构筑。郑板桥生在其间，他的思想也是以三家为基础的2。纵观板桥家书，他应是深受儒、道影响。儒自不必说，由孔老二创下儒教以来，哪一个文人能跳得出去？郑板桥在家书中提出对尧舜等名君的看法，以及他“些小吾曹州县吏，一枝一叶总关情”的关心民瘼，都是从儒而来。至于道家，板桥屡次提及坡公3、太白，亦可表明心迹。譬如他在淮安舟中寄舍弟墨中有言“东坡一生，觉得世上没有不好的人，最是他好处橐中数千金，随手散尽，爱人故也”而说到太白则以神仙状之，走马上金銮，御手调羹，贵妃侍砚云云4。

    古往今来，中国文人与道教渊源颇深的，五柳先生是不可不提的。又板桥意趣多与五柳相投，家信中有叙及养鸟一段，现摘录如下：所云不得笼中养鸟，而予又未尝不爱鸟，但养之有道耳。欲养鸟莫如多种树，使绕屋数百株，扶疏茂密，为鸟国鸟家。此话尽得五柳神韵，和陶渊明何其相似哉！

    在经历上二人也颇多近似处。陶不肯为五斗米折腰，挂印而去，自过他的归隐生活。郑为民请赈获罪，罢官回家，卖字画以为生，并坦言有送礼物者，总不如送金钱为佳。因多有王公贵族索求字画，这里边当然隐含拒绝之意，但最可爱者却是他的直言不讳。板桥生活一直较困窘，然而他并不就此颓丧，反倒写下了这样的句子“老困乌纱十二年，游鱼此日纵深渊。”这简直就是陶潜“久在樊笼里，复得返自然”的改写版5！

    从上边能够看出中国文人思想里的相悖和亲合。郑板桥是中国文人的一个缩影，他的家信可谓无所不包，上至皇族贵胄，中至墨人骚客，下至平民布衣。谈古论今，皆不肯做熟语6。可以终岁不作，不可以一字苟吟。读郑板桥能知道中国文人的一些坏习气，亦能知道一些好习气。古来文人相轻，教训别人是常事，不过这在板桥家书中要淡漠许多，大都化为理论了。通览之后，文人之悲凉可见，傲骨可见，更多的还是恬澹适然。

    唔，写得杂了，做个结吧！板桥说和尚，削去头发便是他，留起头发还是我。浪人说码文砌字的，弄文舞墨便是他，弃纸投笔还是我。且让我做回最真实的自己去！

    注解：1全名为十六通家书引2窃以为板桥受释家影响最小3浪人是四川的，最喜爱苏东坡呀！4带有文人的俗气5儒家达则兼济天下，穷则独善其身的写照6大有老杜“语不惊人死不休”的气概哩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