突围

不停。短短一步距离，他觉得似有千里之遥，他凭感觉向前摸了很久，终于摸到了小鱼儿的床，他轻轻地撩开布帘子向床上摸去，他一下子摸到了小鱼儿的脸，小鱼儿动了一下，凯凯吓得脑袋“嗡”的一声，心脏停止了，手停在半空一动也不敢动，周身的汗水迅速打湿的衣裤。

    停了一会儿，没了动静，他禁不住再次向下摸去，突然他摸到了一团软软的肉团，他似陡然听到了心“嘣”的一声炸响，周身的血管如要爆裂一样，凯凯的头一阵晕眩。

    “啊！谁？强盗！”尖利的惊叫声把屋里的男孩子们都吓得跳了起来。

    当灯光被打开时，人人脸上都表情奇怪地你盯我我盯你的一言不发。

    杨杨没说一句话，而是恶狠狠地瞪了凯凯一眼，径直睡了。

    凯凯心里一阵哆嗦。

    从此，大家都睡不着，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。

    狗仔也似明白了什么，其实他从看了小鱼儿第一眼起，心里就痒得不能自已，但他不敢造次，他特别忘不了杨杨那把吓人的刀，他的手现在还在渗着血，但他脑海中不断闪现着的黄色录像中赤裸的男女镜头折磨着他，于是他只有跑到外面厕所里用他那没有受伤的手自慰一番，然后才回屋心满意足地睡去。

    杨杨把小鱼儿当作女神，用他把英雄战刀保护着小鱼儿，小鱼儿虽然有点害怕，但也睡得很平静。

    小鱼儿与杨杨是邻居，父母离婚了，父母各自建立了家庭，她谁也不跟，从小就由婆婆带大。杨杨从小都是小鱼儿的保护神，小鱼儿很喜欢杨杨，那是亲哥哥样的喜欢。可她真的很爱凯凯，凯凯高大帅气，特别是他身上的老大派头和英雄气概。可是她不明白，为什么外表文弱的杨杨为了她竟是那么凶狠，现在连高中都不想考了，说什么看透了读书，学校是个牢房，老师都是看守，学生是判了刑的劳改犯，总有一天要砸了它，还说什么对恶人要比他更恶十倍百倍才能战胜他。小鱼儿总是听不明白，直道那天晚上和凯凯的火拼惊动了公安和学校，她和杨杨如惊弓之鸟逃了出来，她才有点明白了杨杨的思想。

    他们的日子过得很艰难，由于有四个人吃闲饭，几个小混混找的钱入不敷出，常吃了上顿没了下顿，加上“严打”风暴来了，他们常常都缩在屋里不敢外出。

    小鱼儿首先哭了，喊着要回去。

    杨杨和凯凯只有带着小鱼儿到好玩的地方散心，幸亏杨杨身上还有一点私房钱。

    一日，他们正在朝天门闲逛，突然前面有人惊呼：抓住他，抢劫！只见一个青年飞奔而来，后面一个“棒棒”紧追不舍，再后面是两个巡警也上气不接下气地赶了上来，当那青年经过杨杨身边时，杨杨伸手一把抓住了他。

    “老大！”听到一声低喊，杨杨一看原来是狗仔，他手一松，狗仔已挣脱狂逃而去。当那“棒棒”追上来时，凯凯脚一伸“棒棒”啪的一声摔了个狗啃泥，当“棒棒”爬起来面对凯凯时，凯凯吃了一惊地喊了声爸爸。“棒棒”一看是儿子，他大骂了一声狗日的，抽出扁担气愤地向凯凯砸去，凯凯三人亡命而逃。

    原来，凯凯从小死了母亲，父亲长期在外当“棒棒”挣钱，婆婆爷爷从小娇生惯养凯凯，于是凯凯养成了“小皇帝”似的霸气，在校胡作非为。他父亲听说孩子打架逃学了，正准备乘车回去，可在买票时车钱被人抢了，没想到一路追来，竟遇到了儿子，儿子却与那抢劫的是一伙的，父亲当场气了个半死。

    狗仔被抓了。出租屋被查封。大家作鸟兽散，各奔东西。

    杨杨也想回家了，他知道他的爸妈一定在到处找他，因为他的爸妈都是教师，都希望他毕业后到山城读重点高中“五一”节都去把学校联系好了，还有十几天就中考了，父母肯定很着急，可是不知道回去学校会如何处置自己，所以他心里想回去却又很害怕。

    凯凯自从那天见了父亲后，心里很不是滋味，他恨狗仔抢了他父亲，但他不想回去，因为每次见了父亲都是挨打的份，他恨他的父亲。

    他们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。

    刚下了一场暴雨，混沌的城市变得格外清新，人们都从那盒子式的房子里钻了出来，街上陡然形成了浩浩荡荡的人流。

    突然，一声惊呼伴随着“嘎”的一声急促而悠长的刹车，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在地上滚出了几米远不动了，所有的人和车辆都暂时停顿了。这时只见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人哭喊着扑了上来，人们以为她会扑向地上的女孩，却发现她一下子抱着边上的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，口里直喊：“倩倩，你吓死妈妈了。”

    原来，地上的女孩是为了救叫倩倩的小姑娘而被汽车撞倒的。

    时髦的女人抱着倩倩转眼不见了，司机坐在驾驶室里不知所措地呆着，围观的人群指手画脚，可没有一人站出来施救。

    凯凯和杨杨分开人群，疾步冲了上去，杨杨将地上昏迷的女孩一把抱了起来，凯凯“嘭”地一拳砸开了车门，将司机一下提了出来，杨杨将女孩放上汽车，恶声地命令司机道：“快点送医院，不然老子扭断你的脖子。”

    司机如梦初醒，抖抖瑟瑟爬上车，发动了好几次才将车子开动。

    女孩死了。虽然她醒过来一次，但因为没有钱为她输血，恰巧他们的血型又都不合。

    那女孩醒过来时抓住凯凯和小鱼儿的手不放，将包里的四百元钱交给他们，说要他们给她的哥哥寄去，她的哥哥在部队要考军事院校，可没有钱买资料，家里的继父瘫痪在床上，亲生母亲抛下他们走了，没有办法，她只有来卖血给哥哥寄钱去。

    女孩又告诉了他们她哥哥的地址，她嘴角挂着痛苦的浅笑，喘了一口气说了句“可惜我不能再照顾我那断了腿的爸爸了”就停止了呼吸。

    四个人抱在床上痛哭了很久，连医生护士都不停地抽泣，围观的人都连连赞叹：这几姊妹的感情真是太深啊！

    凯凯拿着那用卖血单包着的四百元钱，想起女孩死前的话，心如刀割一样。

    第二天，山城晚报和山城电视台同题报道了他们三人的救人事迹。

    他们成了闻名山城的英雄。

    学校和家长看到了报道，终于在山城里找到了他们。

    当老师和爸爸妈妈们来接他们时，他们恍然间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几岁，都不约而同地扑在大人的怀里痛哭着，让忏悔的泪水尽情地冲刷着心灵的尘埃。

    他们抬起头来，竟发现天是那么蓝，树是那么绿，太阳是那么灿烂，爸妈和老师们是多么可亲可爱，他们的心是多么快乐、明净而幸福。

    从此，他们三人有了一个秘密约定：每年在女孩的忌日都要到医院义务献血，除非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