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苦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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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这个时间打开了电视机,刚好选了这个台。

    王平心情低落的时候,就拿出手机来,播放林惠说的话,顺便也看看画面中的林惠。因为身边认识的人,能够上电视的并不多。他没有更多别的意思,就是觉得看看,听听,感觉很好,有种来自小时候“学习雷锋好榜样”的力量。

    看看日历,明天就是中秋节了。他挂念乡下的母亲和孩子了。

    这段时间的治疗,用了激素,人很疲乏,浮肿。这天,吃完晚饭,王平关了灯光,躺在床上,准备休息了,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。奇怪,谁呢?病久了,来探视的人自然就少了,何况是晚上了呢?

    下了外科大楼,林惠朝另一座高楼跑去。找到内科住院部,林惠在护士站找到王平的病房号。

    “在走廊的尽头,左手边就是。”护士说。

    林惠迈着沉重的步子,一步一步走近王平。她压根儿没想到王平也会病倒的,他是医生啊!医生怎么不医自己呢?医院是给别人住的,怎么医生也住院呢?

    门虚掩着,她轻轻敲了几下。没有应答。

    林惠站了一会儿,仍然没有动静。她只好轻轻推开病房的木门,看见有一个男人躺在床上。

    好像不是他,他的脸没有那么胖,鼻子没有那么低塌。

    林惠正想关上门,再去护士站讯问到底是不是这个病房。

    “谁呢?”传来一个疲弱的声音。

    这声音倒像是他的,只是有些沙哑。

    林惠再次推开门,走进病床一步。

    他睁开眼睛。

    林惠看见了他浮肿的眼睛,是他的眼睛!

    真是王平!林惠惊呆了!只见他脸色蜡黄,脸部浮肿,五官都变了样子!鼻子因为脸肿而塌了似的!直觉告诉林惠,王平病得不轻。

    林惠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半年前乐呵呵,英俊洒脱的王平!

    “你怎么来了?”他努力地笑了。

    她无言地注视着他,泪水奔涌而至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会这样?!”林惠再也忍不住了,大哭“你自己是医生,你怎么可以病成这个样子啊!”“医生也会病的,医生也会死的,呵呵。”王平残忍地回答。

    林惠觉得王平说了很刺耳的话。以前他每一句话都很动听的。

    她把月饼,去印度的照片,歌碟,还有那封信,交给王平,说道:“明天是中秋节了,我送你月饼,祝你节日快乐!这个包裹你晚上等我走了才能拆开来看。”

    “呵呵,谢谢你啊!我会等你走了才拆来看的。”王平说道。

    “我出去会儿,半个小时就回来啊!你要等我回来后再离开才能看的。你保证。”

    “嗯,我保证!”王平笑了:“包里的可是个炸药?等晚上你走了我再拆,嘭一响,送我上嫦娥那过中秋?”

    林惠出去了,王平看了又看这个包裹,用手掂了掂,觉得就是一盒月饼的重量,怎么要这样费心思用彩色的纸来包装呢?还有两条粉红色的彩带,打了蝴蝶结。

    林惠开车去市场买了进口黑提子,哈密瓜,又去花店买了一束橘色康乃馨。

    再回到医院的时候,已经快晚上八点了。一轮明月,高挂在天空,无言地注视着人间的悲喜。

    林惠轻轻把水果放在桌子上,生怕吵醒王平。

    其实,王平没有睡,他只是因为累的原因把眼睛闭着。林惠一进来他就知道了。

    突然病倒近二十天了,王平一直很沮丧。他没有想到林惠会来的。他看过的病人很多,当然林惠有些特别,他记得她。她在手术台上哭了,拆线时又把眼泪都滴在自己的手背上了。知道她是个离了婚的女人,不容易,就多了点关怀,多了些笑容给她。可是,她就是爱哭。

    王平不知道,林惠把眼泪都留给他了!别人是看不到林惠的眼泪的。

    可是这半年,他自己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改变。变得他都不敢相信这人生了。唉,一切都好像要完了似的。

    今天林惠从天而降,是这半年来唯一使他高兴的事。

    王平觉得林惠很亲切,像自己的亲人似的,一点都不陌生。他很尊敬她,因为上次那电视上,林惠说了她的奋斗经历。还有她的结束语,他录在手机上的,给了自己很多力量。想到自己拍她在手机上,脸上就发热。他有意识把手机藏在枕头下,当然林惠是不可能去翻看自己的手机,不知道自己拍了她的。人与人之间就这么奇怪,有的人从来没有相处过,却能一见如故;有的人虽然天天相见,却如隔重山。心与心的距离,不是语言能够拉近的。心灵的沟通,胜却千言万语。

    当林惠转身没有看他的时候,王平就偷看她。当林惠把脸转向他的时候,他就装睡。

    他看着她去洗干净水果,看着她把鲜花放在桌子上,看着她把窗帘拉好,把夜的漆黑阻隔在远方。

    清冷的病房突然变得这么温馨起来。

    “谁娶到她都会很幸福吧,可是她怎么也离婚了呢?”王平心里想。

    林惠一直以为总是微笑着的王平是个幸运儿,一定很幸福的。她以前一点不了解他的生活。可是当她再次回到王平的病房,她发现这病房没有女人来过的痕迹。他妻子呢?他家人呢?他孩子呢?难道他还是单身的?他上次不说要回广州的家吗?

    王平睁开眼睛,看着她。

    她感到不好意思了,低头问道:“你睡得好吗?”

    “呵呵”王平笑了。他指了指提子,他突然觉得肚子饿,想吃东西了。

    林惠拿了一串提子,问道:“要剥皮吗?”

    “我没有那么娇贵,吃提子还剥皮呢!”王平说道“我连籽也不吐的。”

    他那调皮爱开玩笑的样子,倒像从前。

    看着他的微笑,林惠又犯迷糊了。

    这时空里,只有自己和王平,促膝谈心,毫无芥蒂。不正是自己这半年来一直设想的场景吗?

    只是在梦里,王平才离自己这么近,此时此刻,他是属于自己似的,不再属于别人了。

    可是,为什么,要等到他病成这样才有变为现实?

    林惠宁可王平这一生都康健,宁可她为他守候一世的情,也不愿意他病成这样。难道半年的牵挂就是为了在他病倒的时候来到他身边?这真是苍天残酷的安排!

    不管怎么样,现在总是可以看到他了,在他身边和他说话了。这样一想,林惠就释然了。

    王平一口气把那串提子吃完。然后他抿着嘴,笑着看林惠。林惠也看着王平笑了。

    一切都这么自自然然,不用做作,不用掩饰。好像这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了很久似的。

    夜静了下来,林惠拉开了半边窗帘,清澈如水的月光像是早就等在窗外似的,迫不及待地射进来,映照着桌子上的康乃馨。没人会来破坏这个美丽的时刻。

    林惠踏着月色回去了。这晚,她思绪复杂,哭了又哭,想了很多。就像很多事情,她只能独自一个人去面对,很多困难她一个人去解决。这次,她仍然一个人去应对着这一突如其来的局面。

    哭也不能解决什么问题,还得想切实可行的办法。不管王平怎么样,我也会去照顾他。这是感情的责任。林惠想,他没有病的时候,自己爱上他了;那么现在他病了,难道她就不爱他了吗?不!她仍然爱王平,她有责任陪伴着他。这就是感情的责任。

    难道爱一个人就只爱他健康的身体吗?爱他就是指望他能给自己什么现实的好处吗?不,这不是林惠的爱情。

    她多么想告诉王平,是他唤醒了自己沉睡的心灵,是他用微笑,教会自己要微笑面对生活,用微笑战胜困难,用微笑打败对手。虽然王平本人对此一无所知。这半年来,是王平的身影,微笑,一直陪伴着自己。不管王平主观上怎么样,但是客观上他帮了自己很多忙。

    林惠不愿多想了,她祈愿苍天保佑王平!

    林惠走后,王平兴奋地打开包裹。他看着那封信,同样思绪万千,整夜未眠。

    第二天是中秋节,林惠很早就起来了,炖了胡萝卜猪骨汤,带去给王平喝。她特别穿了喜庆的粉红色上衣,深色的裤子。又把长头发结了个发髻,搞挽在头顶。略施脂粉,淡雅端庄。就像要上电视做节目那样,来到王平的病房里。

    王平知道林惠会来的,没有联系,他也知道她会来的,自己一直盼着天亮,盼着她来。他想到林惠还没有自己的手机号码,他特别写好了,记得要给她的。

    林惠就像电视节目那个样子出现在王平眼前,他惊呆了,看着她,久久不语。

    “来,把汤喝完。你要注意营养的。”林惠一边说一边收拾桌子,真像个家庭主妇。

    王平听话的喝完了猪骨汤,他很久没有喝过这么鲜美可口的汤了。

    “咸了还是淡了?我还拿不准你口味轻重,告诉我,明天就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咸不淡,正合适。”

    “想吃什么就跟我说,需要什么我给你买,我不是外人。”林惠一边拿抹布搽桌面,一边说。

    王平的眼睛一直像摄像头似的,林惠去到哪就盯在那。王平觉得今天真是个快乐的中秋节,值得纪念的节日。

    可是他突然沉重了,他看着忙前忙后的林惠,轻声叹息,问道“你恨过我吗?”

    这一问弄得林惠有些意外,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恨王平,哪怕是一辈子的守望。

    她摇摇头。

    “那就好!”王平很安慰。“那么你何苦来找我呢?我病成这个样子,你不害怕吗?

    身为医生,他深知自己的尿毒症是什么后果。他连正常人的生活都不可能有了。

    九月的阳光,透过窗户,笼罩着林惠,那么高雅脱俗,与众不同。连她说的话也是那样的一尘不染:“你的身体是病了,可是你的心没有病。我在想我能为你做点什么?我是有责任的。”

    “不,你没有责任!”王平坚决地说。“你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!”

    他又绝情了,他不想连累林惠。

    王平想林惠应该过上幸福的日子,应该有好的情感归宿。他的病与她无关,他没有和她在一起的客观因素了。

    “你为什么一直就这么狠心对待我呢?”林惠哭了。她接着说道:“你没有病的时候不理我;现在病了,你还是不愿理我?”

    “我没有病的时候,理不起你,我那时有家庭;现在病了,我还是理不起你,我不是男人了,”

    林惠无言地用泪眼望着王平。她不明白他说的话“不是男人了”是什么意思?

    一段沉默之后,王平说话了“我也离婚了。”他低下头,看着自己因疾病而肿得变了形的双手。

    林惠吃惊地望着他,听他把话说下去。她以为他有很快乐的生活,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,因为在林惠的记忆里,王平总是微笑着,快乐无忧的。

    “我们是读研究生时候的同学,她后来又考取了心肺科的博士。我们曾经相爱过,幸福过。有个儿子才满三岁。可是现在的婚姻一张纸似的薄,不堪一击,说离就离了。没有争吵,没有谁欠谁的。孩子归我,跟我妈妈在乡下生活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林惠没有想到,这半年里王平的生活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。

    “广州的房子给她了。刚离婚的时候,我夜晚多次开车回去,在楼下转几圈,看看那窗口透出的灯光,就走了。等到真的离了婚,才知道自己曾经付出了那么多,原来那个磕磕碰碰的家,其实是那么重要。”

    林惠没有看错,王平是个很重情的人。

    “那你为什么不和她复婚呢?为什么不告诉她你还爱着她?”林惠问道。她多么嫉妒那个女博士啊!王平那样地爱她。

    “她很快就把房子卖掉了,去了美国。好像早有预谋似地,把这一切都安排好了就跟我离婚。唉,相爱容易相处难。她个性很强,我是个男人,男人有男人的尊严。”王平说道“她脾气很不好,我总是让着她。她对狗说话都小声些,但是对我说话就粗声大气的。我都说了,在家里,狗都比我高尚,比我幸福呢!”

    “哦?”林惠真的不明白,那个女博士怎么能够这样来对待王平?

    “她智商很高,情商超低,女博士们的都有这通病,总是处不好关系。还有,她也不爱孩子,刚怀上就大哭大闹,说不要孩子,跟孩子有仇似的。是我好说歹说,就差没有跪地求她了,总算把我的孩子生下来。”王平停了停,又说:“女人不是都有母性吗?可是她不!她讨厌孩子,不给孩子喂母乳。一直是我妈带着孩子的。”

    “这些虽然都很让我很伤心,但是我都认了。想到她是博士,事业为重,等她成熟些就会好的。可是,她一心想出国,孩子刚满月就跟我提离婚的事。”

    “接下来就是无休止的争吵,冷战。那样的日子实在无法过了,夫妻之间形同路人,我终于不再勉强了,放了她,也放了自己。”

    他又说道“我很不适应没有家的生活。签完字没有一个月,就病倒了。并且这病太残酷了,病得没有商量的余地,是免疫系统的疾病,不是一个手术就能解决问题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太爱她了!你们要是没有离婚,你就不会病倒的。”林惠说。

    “她是我的初恋,我爱得很认真。爱她十年了。”王平说话时用两手的食指交叉着,比成大写的十字。

    从王平这个重沉的手势,林惠看出他在这十年感情里的付出,留恋和艰难。

    “不过,曾经沧海难为水,现在不再爱她了。”王平接着说。

    听完王平的讲述,林惠心里也很沉重,常言道“幸福能有几人?”

    “我每天都会来看你,我要照顾你,直到你病情好转出院了。”林惠坚决地说。怕王平误会,她又补充说:“你放心,等你出院了,我就会消失。像过去那样,你不会看到我的。”

    “这回是你误会了!我不是那样的意思。”王平急忙的解释。

    究竟他什么意思,林惠不再追问。也无需追问,眼前最重要的是王平的康复。

    林惠很在乎自己心灵的感觉。她知道,自己仍然爱着眼前这个身犯重病的男人。她知道爱不是要求来的。女人可以要求男人照顾自己,要求男人给自己物质上的东西,如金钱,房产,但是女人不能要求男人来爱自己。爱是独立的,爱也是傲慢的。它自然存在着,不被人要求的。

    林惠带着能够跟王平相守的喜悦和对爱情的坚定,陪伴和鼓励着王平。往日冷清的病室里总是有鲜花和欢笑。王平的病情正逐步好转。

    王平病后一直睡不着,也很害怕睡觉。但是现在他不再害怕晚上,不再害怕睡觉了,因为梦里有林惠。自林惠来病房的第一天晚上起,王平梦里总是出现林惠,他梦见自己康健如初,和林惠爬山涉水,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。白天王平也因为林惠的到来而喜悦,林惠来了就舍不得她走。

    无常人生,不可预知的命运总在捉弄着每一个凡夫俗子,有悲有喜,柳暗花明。“病痛无情人有情”林惠的到来,让王平觉得这人间充满着温暖和不舍。他觉得这个智慧的女人,像一本书,每一页都精彩,吸引着自己去翻阅和探究。

    林惠很久没有这么快乐地过日子了!她不再孤独了,她能够天天看见王平,和他说话。

    跟王平在一起的感觉,真的就像虚幻的相守那样融洽,那样快乐。见到王平,林惠就会忘记别的人,别的事。王平把林惠的世界填得满满的,不留一点缝隙。林惠喜欢这样的充实感,喜欢两人肝胆相照,不提防对方的轻松和信任。

    她相信爱能挽救王平的生命,至少能延长他的生命。她不害怕,她不退缩。她什么困难都有勇气,有能力去面对和解决。

    “我没有想到这辈子能够和你真实地过日子的。”林惠对王平说:“你以前只在我虚幻的世界里才属于我。”

    “原谅我啊!我以前真没有往这方面想过。干我这行的,应该有职业道德,不能与女病号怎么样的,请你理解。再说那时我有家庭。”

    “我理解的。”

    常言道,有信念总会赢!林惠无论对事业还是感情,都没有放弃过,她坚守着自己心里的信念。她知道自己心里要的是什么,她要的是那份怦然心动的感觉,要的是那份可以唤醒自己沉寂心灵的爱恋!

    这回她又赢了!窗前的中秋明月里,林惠和王平一起吃月饼。生命不再孤寂,不再迷茫。一切都充满了希望!

    “我带你去看夕阳!”这天傍晚,林惠为了鼓励王平多锻炼,第一次让病倒后没有离开医院的王平,脱去蓝色条纹的病号服,换上了橙色的衬衣和深色西裤,像个正常人一样走出囚室般的病房。

    已经是仲秋季节了,傍晚的天气晴朗宜人。

    坐在车里,王平看着窗外久违的世界,让他兴奋不已。

    汽车离开了热闹的街道,朝郊外驶去,慢慢地走在生机盎然的绿色田野上。越来越安静了,林惠把车窗玻璃摇下,两人都不再讲话,静静地感受着夕阳的拥抱。

    他们走下车,肩并肩地漫步在田埂的草地上,脚边偶尔有紫色的小野花。斜阳把他们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,林惠走在王平的影子里。

    风里带着青草的味儿,吹起林惠的长发,发丝飘飞到王平的胸前。夕阳把林惠的连衣裙染成了金色,在王平的眼里,此刻的林惠像个初涉世界的少女纯洁而美丽。他仿佛回到了初恋的时光。王平忘记了一切苦痛。他只愿此刻的时光留驻,成为永恒。

    夕阳,草地,和风,细语,与王平肩并肩地走着。林惠觉得自己以前所有的伤痛都是上辈子的事了,她愿意与王平相拥着在这片青草地里死去,结成蛹,化为蝴蝶。

    “要是我没有病,该多好啊!”王平心里美美地想。

    任性的林惠,把车钥匙远远地扔在夜幕下的草地里。她不想回去了。她只要和王平在一起,她想撒娇,撒野。她不要任何的道理。

    直到夕阳终于沉去,田野的青绿在夜幕里变成了淡黑色。忘情的人,才重又回到现实中来,对望一眼,看见两人眼里都包含着泪水。

    林惠在风中抽噎着,王平也流泪了。

    “王平,你告诉我,这是在梦里吗?”

    “不是啊,傻丫头,这是真的!”

    “你看天上的星星,它们在偷看我们哪!”

    “我们没干坏事呢,不怕它们!”

    林惠仰头看夜空繁星闪烁,她想跟王平飞上天去,没有病痛,没有分离。

    王平默默地凝望着林惠,压抑着内心的冲动。虽然治病的药物摧毁了自己身上男人的生理功能,但是心理上,他还是男人啊!

    离婚病倒后,他没有爱人了,他以为自己还有没有男人的生理功能都不重要了,能活命就幸运了。可是现在,这一缺陷让他觉得比死还难受!他不知道怎么跟林惠解释,她不是学医的,她可能不懂。

    这样的煎熬让王平很痛苦,远远超过了疾病本身的痛苦。

    但他毕竟是从医的,有着职业的理性。疾病是客观的,已经存在了,无法假设它的消失。

    “好了,林惠,我们还得回去了!”王平说。

    “回不去了!”林惠回答。

    夜风中,王平激动地把林惠环抱在怀里,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。林惠还没有反应过来,王平却松开了,然后把双手放在林惠的肩上,用力摇晃她“以后不要再这样折磨我了!”

    “你也在折磨我呢!你折磨我很久了!”林惠噙着眼泪说。

    她要的不多,不是房子车子票子,甚至也不是健康的身体。她要的是两情相悦,两心归依。

    夜色里,王平默默地在草丛中寻找车钥匙。

    王平知道自己越来越无法摆脱对林惠的依恋,可是想到自己的疾病是无法根治的,说不定哪天就撒手人寰,林惠才三十出头,已经离过婚了,不能让她再受苦受累了。自己一无所有,连正常人的生活都保障不了的,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务。于是王平做出来了艰难的决定,不再跟林惠相处下去了。

    可是这一个月来,林惠每天都来病房陪自己,带来亲手熬好的肉汤,新鲜水果,鲜花。叫林惠不要来了,她肯定不听的。王平几次心里对自己说,林惠来了就对她冷淡,不笑,不说,她自然就会明白的。可是,每当看到林惠,他就快乐得不得了,话就说不完,笑个不停。

    再这样下去,两人感情都越陷越深了。他得让林惠找不到自己,这样看不到了,时间长了,就自然会分开的。

    让她走条好路去吧,别陪着自己遭罪了!王平决定了。

    他的病还不能出院,他是本院医生,出于经济费用和医疗方便的考虑,他也不能转到其他医院去的。他便由二楼的病房转到了四楼,交待四楼的护士站,有人来探视的话,必须先经过自己的同意,方可进来病房。他又留了一封信,要二楼的护士站转交给林惠的,并且一再强调,任何人来探视,都说自己已经出院了,其实来探视自己的除了本院的同事和几个朋友以外,来的最多的只有林惠。

    这天一大早,毫不知情的林惠照例提着煲好了白果猪骨汤,上班的路上先去看王平,让他早餐能喝点有营养的骨汤。

    二楼的护士们,早就认识林惠的。林惠刚出电梯,一个护士便从站台走出来,拦住了林惠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,王平昨晚出院了。这是他要我们转交给你的信。”

    林惠满头雾水,愣在那,一手提着还滚热的不锈钢汤罐子,一手接过王平的信。

    她只好到旁边的座椅上,放下汤罐子,拆开信封来看信。

    林惠

    原谅我的不辞而别!你会理解的,是吗?我这几天都想跟你说这件事的,可是我实在没有勇气!

    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,我的病情好转了,也住院两个多月了,我想换个环境。我回乡下去疗养,我妈妈和孩子都在乡下,家里有亲人可以照顾我。请你放心!

    林惠,我还有个请求,请你不要再来见我了。我需要清静养病,请你原谅我的自私!

    你是个好女人,优秀的好女人!我有幸与你相遇相识,已经不枉此生了!你丰富了我的生命,给予我的太多了,我无法承受,今生无以回报,唯有衷心祝福你健康快乐,祝福你得到一份白头偕老,幸福美满的爱情!

    你生意上的事情,能做就做,不要给自己太多的压力,钱是赚不完的。不要为了赚钱去牺牲自己的健康。健康才是最大的财富啊!

    我走了,望你多多保重自己!

    请你忘记我吧!会有人来好好爱你的!一定有的!

    另外,我的手机号码是单位的,我已经交回去了。等我到了乡下,有了新号码,我再告诉你。

    祝福你!

    朋友,王平

    2003年,10月25日

    泪水早已模糊了林惠的双眼!

    她不相信王平会突然离开医院,她走过长廊,来到往日王平的病房,果然人去楼空!

    看着王平躺过的病床,已经被护士收拾过的白色床单,林惠茫然若失!

    她从手袋里拿出电话,拨打王平的手机号码,号码已过期了。

    他又一次消失了,她知道他一直在逃避,逃避自己给予他的这份深情厚爱。

    林惠拎起还有冒着热气的汤罐子,迷迷糊糊往停车场去,泪水止不住地流,她只好把头压得低低的,逃回车里,在那个属于自己的空间里,尽情痛哭。

    此刻,四楼病房里的王平,一直站在窗口眺望着停车场,他看见林惠迈着轻盈的步子,走下车;又有看见她把头低得像驼背似的,打开车门,坐上去,看见她关上车门。她的车一直没有开走,他知道她在那里流泪。

    看到林惠这样子,王平的心刀刺般的痛,他想不顾一切,冲下楼去。

    可是他不断地告告诫自己,不要连累林惠了。

    他也留着眼泪,一直望着她的车子。林惠在车子里哭了半个小时,才缓慢地开车离去了。

    王平回到病床,像瘫了似的,整整一天,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。

    他以为不见林惠,就可以忘记她。可是他错了!彻底地错了,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错得这么离谱。他根本无法忘记这个女人,睁开眼睛,她在眼前;闭着眼睛,她仍然在眼睛里。

    他又很担心她,她开车安全吗?自己这样突然离开,她受得了吗?但他不敢打电话给林惠。男人得像个男人,不能自己失踪了,又自己跑出来找她。反正都病成这样人不人,鬼不鬼的,还是一了百了,死了干净。

    他变得烦躁不安,病体的不舒服更让他心烦意乱。随后,他拒绝治疗了,这病本来就是不治之症,再说这样拖着除了浪费金钱,债台高筑,再没有别的意义了。他每天都把药全倒在厕所,用尽力气按水阀,看着那些红红绿绿的小丸子在马桶的水涡里打转,然后消失,他就傻笑。他不吃饭,他就想快点死去。

    不多心思的林惠真的以为王平回乡下疗养去了,他有了新号码就会跟自己联系的。她认为,男人是不用女人去找的,他要是把心藏了起来,女人去哪里找呢?找到他的人,没有找到他的心,又有什么用呢?所以她就在等王平的电话。

    这几天,林惠还是照样上班,谈生意。她已经学会了把一切掩饰好,她早就不是个歇斯底里,情绪失控的女人了。

    第二天,第三天,没有王平的电话。第四天,第五天还是杳无音讯,林惠开始怀疑了。

    这天下午,办公室的人都走了,林惠想一个人呆在经理室里,好好想想王平的事,理出个头绪来。

    4。

    有人敲门,是孙娟。林惠这个铁杆姐妹,也是离婚大军里的一员。

    “没饭吃,想讨顿晚饭。”孙娟说着把手袋一扔,就躺在长条沙发上。

    多年前,孙娟教会林惠吃杯子红的花生松饼,林惠第一次吃就爱上了这种脆香可口的茶点,以后每次到杯子红就吃这个饼。

    为此,孙娟还下了结论:“你这人就是傻,吃了一种饼就不改变了。你这生只能爱一个人。”

    起初,林惠还以为孙娟说对了,因为她除了曾经爱过那个离了婚的孩子他爹,就没有爱过别的男人了。直到她发现自己爱上了第二个男人王平,就推翻了孙娟的论调:吃一种饼跟爱几个人没有关联。但是林惠还是只点花生松饼。

    “女人一生离一次婚就够了!胜于读博士”孙娟说。

    美丽而高傲的孙娟因能干而离婚,再能干也好,离婚对她的创伤是巨大。

    “你是因能干而离婚,我是因为离婚而能干!”林惠总是重复着这句经典的饶口令。

    离婚给予林惠毁灭性的打击,世界在她眼里从此蒙上了一层灰色。她怀疑一切,怀疑生命,怀疑爱情,曾经茫然不知所措。

    离婚后的几年里,林惠以为自己这一生不会再爱什么人了,也不会有人再爱自己的了。反正儿子都有了,三十好几的人,爱不爱也没有关系了,何况天下男人不都一个样么?

    痛定思痛,她抹干了眼泪,蜕变成了一个商人,可是,没有了性别。她象男人一样奋斗,象男人一样做决定,象男人一样孤独无助。

    直到遇见王平,一切都改变了。在王平的微笑里,林惠枯树逢春般地重生了,像春天一般有了妩媚的色彩。对于女人来说,这是多么美好的感觉!

    孙娟,却视天下男人为废物,一直不齿对男人付出真情。她的美貌和精灵,让她玩弄男人于鼓掌之间。直到有一天,丈夫非休了她不可,原因是她太能干了!太招惹男人耳目了!

    那天,高傲的孙娟伏在林惠怀里嚎啕大哭:“我也有今天啊!这什么世道啊?”

    是啊,是什么世道啊?真是离婚没商量的世道。

    孙娟一米六八的高挑身材,大眼睛勾魂似的闪亮,俏丽的高鼻子,白里透红的鹅蛋脸,性感双唇,乌黑长发。她能说会道,能歌善舞。职业是注册会计师。生育功能正常,生有个女儿。还做得一手好菜。

    这样的女人,能有几个?在林惠看来,孙娟很完美,就凭她的妖娆姿色,娶了放在家里天天免费欣赏也值得,何况她还很会赚钱,比她做公务员的老公赚钱多几倍!为什么男人还不要她?她人长得妖娆多姿,并不等于她就不守妇道。女人真是为难的,长的丑呢,没人要;长的美呢,没人敢要。

    在孙娟的眼里,林惠更是优质的老婆材料。

    离婚前的林惠,柔弱,听话,男人说向左她不向右;男人说地球是方的她不反对,就是心里明白男人错了,她口头上也说男人是对的,从不惹人生气。晚上八点后从不出门;不打麻将不唱k。传宗接代的活完成得顶呱呱,一步到位,第一胎就生了个胖小子。

    没有心计,傻傻的,这样的女人,生下来就是个优秀老婆。可是做生意的前夫嫌她太老实,没有情趣,吊销了她的老婆资格。

    那天,也是在这间杯子红茶馆,林惠默默地抹眼泪,问孙娟:“我以后怎么办呢?”

    孙娟大吼一声:“离了男人就会死了啊?没出息,靠自己!”

    就这样,自认为a加a的两个女人,不明不白地,稀里糊涂拿了自由之身的“绿卡”相互搀扶着,鼓励着,走出那段灰蒙蒙的日子。

    “我们现在可以笑傲江湖了!”孙娟总是豪言壮语的。

    “有什么用呢?我们毕竟还是女人身!”林惠说。

    精明的孙娟,放下刚端起的杏仁茶,滴溜着一对大眼睛,审视着这个已经蜕变为干练老板的小女人。

    “从实招来,你爱上谁了?”

    “你还是这么精明,就休想再嫁人了!”

    在孙娟一再追问下,林惠把压抑心里半年的心事倾倒出来,把对王平的单相思一吐为快,这段情结,一个人撑着快要崩溃了。

    孙娟瞪着大眼睛,听林惠讲着这个没有开始,没有结尾的故事。

    “你看不起我了?在这年代还闹单相思。”林惠问道。

    “不!不的!”孙娟坚决地表了个态,这才让林惠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正确。

    “我怎么就没有遇到不动声色就把我征服的男人?”孙娟沉思道。

    “是吗?你也愿意被男人征服吗?”在林惠眼里,孙娟是看不起为男人痴情的女人的。

    “我也渴望思念的味道,渴望等候的喜悦,可是没有人能够让我思念,让我等候。出差在外,我只能思念家里的狗儿巴哥,聊以自慰。其实巴哥是只母狗。”

    两个女人哈哈大笑。

    “半年了,你一个人独享这份相思,你是舍不得把这份感情告诉我这个俗人吧?”孙娟问道。

    “你知道我的为人,我是个能守秘密的人。不像你,什么都兜不住。”林惠说。

    “嗯,要是有个男人,用一个眼神,一个微笑,就让我缴械投降!多好啊!他能够让我放弃外面的世界,安定在厨房里为他煮一世的饭菜,嘿嘿,我愿意啊!可是,白日做梦,没有。”

    各人忙各自的活,自那次在杯子红茶馆见面说了林惠的心结后,这两个红粉队里的英雄姐妹又有三个月没有见面了。

    孙娟望着天花板,突然想起什么事,直起身来,看着坐在大班椅上沉默的林惠。

    “你有心事。”她断言道。停了停,又说“我正想问你,那个病医生怎么样了?”

    “我正为他郁闷着呢!”林惠回答,于是把知道王平病重去照顾他,他前几天突然离开医院,至今音讯全无的事说了一遍。

    “说完了?”孙娟问道“他,一个病男人,至于那么重要吗?要失踪就让他失踪个够,这世间,谁缺谁呀?走,杯子红吃饭去。”她穿起银色高跟鞋。

    两人来到杯子红茶馆,橘黄昏暗的灯光,让人意乱情迷的酒吧乐曲,台上,都是一男一女对坐着,挤眉弄眼。

    “就咱俩搞同性恋。”孙娟笑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。

    林惠无心搭话,木木地坐着。

    “花生松饼,你的最爱,来一份?”孙娟问道。

    “随便。”

    无论孙娟怎么调动林惠的情绪,林惠就是呆若木鸡。

    孙娟突然很想去见那个勾走林惠魂魄的男人,他有什么魅力能让这个刀枪不入的干练女人魂牵梦挂?

    “你真要找到他是吗?我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把他揪出来。”孙娟瞄着无精打采的林惠。

    对面的女人一听这话,比注射兴奋剂还灵,马上两眼放光,用手撑着座椅,身子朝孙娟倾过来。

    “嗯!我下午分析了,他应该还在医院。只是搬了病房,我不好去找他,既然他不想见我的话。你能去就最好了,看他现在怎么样了?”林惠说道。

    见孙娟失望地摇着头,林惠又讨好着,说道:“好姐妹,求你了!帮姐走一遭,这事你不帮我,我还能求谁?”

    孙娟不屑地哼哼着“认识你十几年了,你还是第一回低头求人办事哪!”

    孙娟刚好有个表妹在第一医院做护士,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找了解到在内科四楼十七床住院的王平。孙娟很好奇,想见见这个身犯尿毒症的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。反正闲着也是闲着,去一趟也不碍事。第二天早上,她就去找王平。

    孙娟来到四楼的护士站,护士拨通了王平病房的内线电话。可是铃响了很久都无人接听。孙娟说自己是王平的亲戚,护士就让孙娟进去了。

    来到十七床的病房门口,门开着。王平刚好从厕所出来,手还在系病号服的裤带。

    看见一个高大的摩登女郎在房门口站着,王平吃了一惊,想找错门的吧?

    孙娟看着这个身穿蓝色病号服的男人,头发凌乱,满脸胡渣,面部浮肿,目光呆板,手还提着裤带,弯着腰,像站不直,肚子疼似的。

    她怎么也看不出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,会迷住出类拔萃的林惠。还是俗语说得好,各花入各眼,萝卜青菜,各有所爱!

    她心里还在犯嘀咕,不知人家这副模样,对林惠是真心还是假意呢?是看上林惠的人还是看上她的钱了?于是大眼睛转一圈,就想试探他。

    王平认定这是个走错门的人,他根本不认识她,不想和她说话,也不想多看她一眼。她自己发现走错门就会走出去的,于是他当她不存在似的,朝床边挪去。

    高傲的孙娟向来受惯了异性的倾慕眼光,王平的冷漠神态惹恼了她。

    她吊起眉毛,瞪大眼睛,狠狠地问道:“你就是王平?!”

    王平又大吃了一惊,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?看这个女人怎么像凶神恶煞一般,跟自己有仇似的,他不耐烦地问:“你是谁?”

    “你无需知道我是谁。林惠她出事了!”孙娟随口就说。

    听到后一句话,王平像被电击了一般,他打了个狙趔,还没到床沿,他跪了下去,摔倒了,他双臂惯性地向前想抓点什么。

    孙娟不紧不慢,优雅地伸出了一条大腿,王平的手就搭在她横直的腿上。她像练了功的人,巍然不动,身子也不晃一下。她就要让这个男人难堪。

    可是他并没有感到自己这副样子有什么难堪的,他艰难地扶着孙娟的腿,站起来。

    他身体颤颤巍巍的,眼睛却定定地看着她,孙娟看见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。刚才呆板的眼神里,多了很多的内容,焦虑,内疚,恐惧,无奈。他喘着粗气,像装在笼子里的困兽。

    “她----怎么了?!”他终于吼了出声,撕心裂肺地大吼“林惠她怎么了?!”

    孙娟阅人无数,从王平的一举一动中看出,林惠在他心里比他的命还重要。她感到有些安慰:这个男人对林惠动了真格。

    她故意奚落他:“你还关心她死活?”

    眼前这个男人却在自言自语:“我就知道你不安全的,我就知道你会有事的。”他说着就挪着脚步到了他的病床前,他去拿一件衣服,披在身上。还在自言自语:“我知道你出了车祸,在十五楼住院。我昨晚就梦见你开车出事了,原来是真的,原来是真的,这么傻”

    他像孩子似的哭了,呜呜地哭着:“这么傻呢,这是为什么?我是骗你回乡下的,这么傻,为什么!”

    王平好像没有孙娟这个人存在似的,他一边说一边转身朝门边走去。

    孙娟看这情景,觉得又好气又好笑。她抢先走上去,把房门关上,要不然他就要出去了。

    她不知道怎么来收拾这场面,因为这个男人已经听不到她说什么的了,他心里只有林惠。

    她只好快速拨打林惠的电话,并且用了免提。电话响了一声,林惠就接了。

    “孙娟啊,王平找到了吗?”传来林惠充满期待的声音。

    这熟悉的声音,让犯了妄想症的王平立刻恢复了常态。

    他一把抢过孙娟的手机,对着话筒又哭又喊:“林惠,林惠!啊,啊,这么傻,你还能说话呢?我就来了,你等着我。”

    “王平,王平!你在哪里?你说什么啊?我好好的。我马上就过来看你,你在什么地方?”

    话筒里,这对痴男怨女在呼喊着对方的名字,孙娟叹为观止,她有些感动了!从来还没有人用这样的力度来呼喊过自己的名字。

    这就是爱么?爱得连命都可以不要。

    孙娟拿过电话大声地说:“老地方,四楼十七床。你自己来吧!我按时按量完成了任务,我闪了。”

    临走,孙娟还不忘对王平撒个威风“你给我听着,好好对林惠。以后再对她不好,小心姑奶奶揭了你的皮!”

    王平才没有听到孙娟的话,他突然精神焕发,全身是力气,不再是刚才那个病得一塌糊涂的人了。他伸手摸摸自己的脸,问孙娟:“我很难看吗?头发脏乱?胡子很长?对了,洗个头,刮个脸”他走去了洗手间。

    孙娟的高跟鞋咯噔咯噔地消失在走廊里。

    半小时后,林惠见到了王平。

    没有责问,没有怪罪,没有争吵。两个人对望着,笑了。

    “等你病好了,我就会走的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我这病一辈子也好不了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就一辈子不走了,除非你不需要我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应该有你的好日子。别陪我遭罪了!”

    “这就是我要的好日子了。”

    “咱俩要好好活着!”林惠坚决地说。她从包里拿出一本书史铁生散文集,递给王平说道“这句话在书里能找到,你要记在心里!”

    “我像死了一回,现在又活过来了,我等于活了两辈子呢!”王平傻笑着,他自林惠进来就没有把眼睛移开过她,见她毫发未损,就不再问什么了。

    “你才三十五岁,还没有活到一半啊,为什么要放弃生命呢?活着一切都有可能,一切都有希望!”林惠说道。“人生有很多方案的,a方案失败了,可以走b方案。谁说a方案就一定比b方案成功呢?人是活给自己看的,不要活在别人评判里。”

    王平记得这段话是林惠在手术台上,自己鼓励她的。

    王平再不把药丸子扔进厕所了,他努力多吃饭,多睡觉,多运动。

    “我要好好活着!”王平向尿毒症发起了挑战。

    婚姻的解体,重病的突然来袭,曾让王平沮丧至极,了无生趣。他不敢再有什么梦想,能够活命就是万幸了。是林惠的柔情和爱恋,重新点燃了王平对生活的渴望和热情,他对战胜病魔充满了信心,对人生和事业又开始有了新的梦想。

    林惠回到家里,拉开抽屉,看有什么可以送给王平的,可以在自己不在他身边的时候,比如在夜晚,能够陪着他,一如自己陪伴他的。

    林惠找到一张自己童年时候的照片,黑白的,那时才五六岁的样子,扎着羊角辫子,骑在木马上。圆圆的脸,纯纯的笑,清澈的眸子。王平会喜欢的,林惠想道,自己就是用童贞的心爱着王平,一尘不染,无欲无求。

    第二天,林惠把照片送给王平,他看了很久很久,居然看哭了。“你那样子,真叫人怜爱!如果我们能够有孩子,我要个女孩,就像你小时候那样,天使一般。”

    5。

    林惠的生意蒸蒸日上,这天打开电脑,有封email来自法国,是欧洲知名通讯品牌linktone公司发来的,这家公司想跟林惠合作,oem生产linktone品牌的通讯产品。这是林惠公司目前最大的合作伙伴,订单量将以万台来计算。

    林惠欣喜着,她知道接下来的谈判工作将是繁琐而艰巨的,因为她还没有跟全球知名大企业合作过。但这是个新的飞跃!她满怀信心,她一定会赢得这个客户的!

    处理完业务上的工作,她又像往日一样,去看王平。

    “今天是个好日子!”林惠仰头看着乐嘻嘻的太阳。“买个什么礼物给他呢?来标记我的公司可以跟世界大品牌企业合作了!”

    林惠来到了商场,想到王平整天在病房一定很烦闷,需要听音乐,对了,轻音乐还可以治病呢。林惠就选了一套高档而精致的多功能迷你音响,带有收音功能,这样王平躺在病床上,可以听音乐,也可以收听到国际国内的新闻。

    虽然说是迷你型组合,也大箱小箱的不少家伙。林惠刚在医院停车场将箱子搬下汽车,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,王平的电话来了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了?今天走了两个小时还不到?急死我了!我担心你。呵呵,没出事就好!呵呵,慢慢来啊,不急呢,不急!”王平的表达语无伦次,一会儿急死了,一会儿不急。

    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林惠一离开自己的视线就会担心她,她开车是否平安?路上是否会遇见小偷?

    站在阳光里,林惠笑了!很久没有人这么牵挂着自己。过去多年都是野草一般地活着,任你风吹雨打,自生自灭,快慢早晚都是自个的事,谁会过问你呢?

    “你傻了啊,我好好的,能出什么事?”林惠喘着粗气高兴地说。她把大箱子挪下车。

    “你出苦力了啊,怎么像刚搬了重东西呢?”

    “长千里眼了,看见我在停车场搬东西啊?”她知道只有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用心了,才会在电话里听出说话人呼吸的深浅与往日不同。

    “买什么好东西了?我就下来。你别搬了,等着我来。”

    很快王平就来了,他看着大大小小的纸箱,一下子就明白包装里的是啥玩意了。

    他乐呵呵地笑了:“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,我想要这东西很久了,整天躺在病房里,太渴望有外界的信息。看电视广告多,费神又刺眼。我就想要是有套音响就好了,闭着眼睛听听音乐和新闻。”

    “你可别有什么坏心思。你想啥我都在你肠子里看着哪!”林惠应接道。

    王平看着身边在搽汗的林惠接着说:“我还跟病房主管说了,要照顾我这个老病号,允许我在床头安装小型音响的。反正我那房间只住我一个病人。”

    两人一抬一扛的,把音响搬上电梯,挪进病房。

    王平兴奋地拆开包装,看是淡黄色的木纹音箱,形状大小和颜色正合他的心意。

    两个人商量着怎么摆放,怎么连线。一会儿看说明书,一会儿试音。

    “像在忙着布置新房似的!”王平心里突然产生了这样的感觉,但是他不会说出这样的话,他怕刺激林惠。

    “像在布置新房呢!”刚这么想着,就听到林惠大声地说道。

    他环视着清一色的病房,不禁黯然。他连忙掩饰了自己内心的伤感。

    “傻女人了!”王平回应着。

    林惠最爱听男人说自己傻。傻人自有傻福,何必机关算尽呢?

    细微之处,王平总是感受到林惠不露痕迹的智慧和灵秀,正是这一性格特征,还有和自己心灵的默契,王平对林惠产生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深深眷恋。

    王平从抽屉里拿出梦之旅组合的歌碟,整个空间里,流淌着和谐的三重唱当我们年轻时。

    这组合的演唱风格正是林惠最喜欢的,她办公室里总是播放梦之旅的全套歌曲,听着这些音乐,能让林惠心灵宁静,忘记疲劳。

    她惊奇王平也会不谋而合喜欢这个组合的演唱,并且有这张当我们年轻时的歌碟。

    他们静静地聆听着,音色优美,令人陶醉。

    两颗心在音符里跳动着,他们不再言语,默默地注视着同一个地方,这地方很遥远,超越了墙壁之外。

    林惠忘记了人生的喜怒无常,忘记了生意上的盈亏输赢。那一切都不重要了,重要的是人生中相知相惜,相依相恋合一的两个灵魂。

    此曲只应天上有!林惠和王平相视而笑。灵魂深处的沟通,无需人间的语言。

    有了这套悦耳的音响,王平可以听到外面世界的声讯了,病房不再枯燥烦闷。

    他们时常在曼妙的音乐里促膝谈心,谈人生谈社会,谈生活谈工作,谈童年趣事,谈未来梦想。

    有一天,王平手机出了故障,他一时疏忽了手机里藏有林惠的录音和图片这回事,就把手机交给林惠拿去外面服务点去维修。修好了,林惠检查手机性能时,发现了王平在手机里的秘密。林惠很感动,原来王平早在留意自己了。聪明的她却当做不知道,还手机给王平的时候,王平突然想起录音和录像的事,他看着林惠“看见手机里的录像了?林惠故意说:“什么录像啊?我可没有查看你的手机啊”王平却说:“我知道你看了,你说谎眼睛就游离着的。呵呵,你就当我也在暗恋你呢!”林惠哈哈笑了:“我要你明恋啊!谁叫你搞地下革命呢?这和平年代,光明正大的好!”通过十几封邮件的来往交流,法国linktone公司的代表一行三个人,已经定好来公司洽谈业务的日期,怎么去跟世界知名品牌的企业合作,以及接待这些贵宾在公司的食住,娱乐和行程,给林惠很大的压力。

    这天她在病房陪王平。她不同的神色引起王平的不安。

    “有什么不舒服吗?昨晚没睡好吗?今天你脸色不好。”王平看着林惠关切地问。

    从早上起,林惠的胃就隐隐作痛。失眠,消化不良,是职场女人的通病,林惠明白这些病是由心理因素造成的,等谈判成功了,失眠和胃痛就会自然结束了,无需药物的治疗,普通的药物还治不好这些症状。

    “嗯”林惠点点头。“linktone公司的人后天就到了,这是个大公司,有些儿压力。”她尽量说得轻瞄淡写。

    王平专心地听着,然后问道:“计划在公司停留几天呢?”

    “三天。”

    “接机,酒店,吃饭的问题安排好了没有?”

    “我正在烦闷着,怎么安排好些。住哪家酒店呢?还有三天时间也不短,一日三顿,又不能顿顿吃相同的。点什么菜好,又经济又大方,还能体现中国特色的。”林惠说道。

    “这个好办,你来,拿纸笔来。我们一边讨论,你一边记录。先把酒店订好,把三天每顿的菜名大体选好了。把这些看似一大堆的锁事,一件一件落实好,你心里有个大概了,就踏实了,你不要心慌啊。”

    林惠拿出手袋里随身携带的记录本和签字笔,坐在病床前,听王平一二三的安排,先是酒店,后是菜谱。

    王平说得有条有理,林惠则做笔记,写上时间,地点,重要的地方用红色笔画了波浪线。

    王平的安排,林惠都觉得很得体,不用讨论修改了,他说什么就记什么。

    他像她的老板似的,她像老板的秘书。待酒店和菜谱都写好了,王平说道:“三天时间里,你还应该安排客人的娱乐活动,去附近的地方旅游观光,不能天天在谈判桌上的。”

    林惠点头同意,她心里也是这样想的,就是还没有想好去什么地方。

    王平一一建议去什么地点,看什么景物,把旅游观光的项目根据远近穿插在谈判的日期中间,安排得劳役结合,松弛有度。

    这样一来,就有了头绪,轻重缓急,林惠心里有数了。看着满满的四页纸文字,有条有理。她如释重负,胃痛也减轻许多了。

    这才发觉自己做错了角色,她笑着说道:“王总,我可以下班吃午饭了吗?”

    “哈哈,我给你干了一个上午活,也不给我饭吃呢?我陪你出去吃顿饭吧,医院的饭菜吃腻了!”

    “走啊,看不出你很能干!以后你要帮我出谋划策。我要给你发工资了!”林惠朝王平竖起来大拇指。

    两人相视着,哈哈大笑。在王平这里,所有问题都将有办法解决,纷扰的世界变得安宁有秩序。一切都从从容容,平平安安。

    这就是爱么?爱使人安宁从容,爱使人有办法。林惠庆幸自己对这份感情执着的坚守,庆幸自己无怨无悔地为之付出。

    吃饭的时候,林惠问道:“你很有经验这些安排工作,你以前做过生意吗?”

    “嗯!”王平抿着嘴,得意地看着这个看上去傻乎乎而心里亮堂堂的精明女人。

    “哦?”“我曾经有个公司,经销红酒。”

    “啊?”

    难怪他对生意的分析讲得头头是道。隐藏着的高人哩!她心里想,你会拿刀子把人打开又缝上,你还会做生意?林惠有些吃惊地打量着王平。

    “可惜我财运不好,经营了两年以亏损关门。我没有你这么精明能干。”

    “不会啊,你比我精明多了!”林惠说。她从心底里觉得王平是个很聪明睿智的男人。当然了,没有女人会爱上一个愚蠢的男人。

    “呵呵,有些人看上去好像很精明,但实际上愚笨得一塌糊涂;有些人呢,却相反,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的,心里自有乾坤,是真正的精明人,有着大智慧。”王平接着说。“你是后者,而我是前者。”

    “你过奖我了!我很笨。你看见了,事实上我啥都不懂啊。经商纯属环境所迫,生存需要。侥幸地我成功了,赚了些钱。”

    “很多人经营生意血本无归,商场如战场,你很清楚。没有一定的经营智慧,公司是难于生存,盈利和发展的。”

    “嗯!说说你经商卖酒的事儿。”

    “做医生的业余去开个小饭店啊,小公司什么的,很正常。也有同事做得很成功。那时我刚结婚,要钱用呢,就想多赚钱,买个好房子。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又是为了她去冒风险经商呢,林惠心想,他的故事都与那个女博士有关。

    “投入十万多元,开了个门市,批发新疆红白葡萄酒。送到市里各大酒吧去的。利润是百分之三百呢!”

    “啊?那么丰厚的利润?那怎么亏了?”

    “用人不当,管理不善。一个小环节出问题,就会把公司蚕食掉,就象小小蚂蚁洞没有及时堵住,就足以把千里江堤毁掉。”

    “嗯,管理上细节制胜,做产品细节出名牌,做人是细节出品位。”

    “你就比我厉害在这里。我疏于细节,总是以为小问题,不碍事,等到碍事时已经为时太晚,无法补救了。要关注细节,生意上如此,婚姻中也不例外。唉,我两者都没有经营好,亏大了呢!呵呵。”

    林惠一直想问问王平那段十年的爱情故事,以及男人对婚姻解体的感受和看法。但是她又觉得打听太多隐私方面的事不礼貌,人人有本难念的经,清官难判家中事,况且都过去了。所以她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“有时,离婚是没有什么错与对的。你说呢?”王平问道。

    “常言说得好,婚姻是鞋子,只有穿的人知道合适不合适。鞋子是用来穿的,穿着要舒服,能走路,不打脚;而不是用来看的吧。”林惠说。

    “我不这样认为,合适不合适在于调整自己心态,要多宽容对方,珍惜彼此,方能维系长久婚姻。”王平像亡羊补牢似的慨叹。“没有绝对的幸福和美满,也不可能有完全依自己心意的人。毕竟是两个独立的个体,要生活在一起还真是一门大学问。”

    “听你这话,你是后悔离婚了?”林惠又吃那女博士的醋了。“你可以再找她去啊!”王平看见林惠生闷气了,就连忙解释道“不是后悔。我是说经过离婚我也成熟了,对待婚姻有了自己的看法和体会。我的意思是我以后有机会再组织家庭,我会多宽容对方,珍惜对方。肯定不能屡战屡败,你也不想第二次离婚吧?甚至第一次你也不想离的。难道不是吗?”

    林惠接着说话了:“守候一份真情要比守候一纸婚姻更让我动心!”

    “嗯?”王平看着林惠。

    “我会好好去爱一个人。”林惠停了停,看着王平。

    他说道:“能够爱着就足够了!婚姻更多的是形式和责任,很累人;爱是轻松的,是喜悦。”

    林惠说:“爱情也有责任的,它跟婚姻的责任有区别:爱情的责任是主动承担的;婚姻的责任是被动承担的。”

    “嗯!”王平点点头。他问道:“你家的孩子呢?叫什么名字?”

    “上幼儿园大班了,叫小云。我工作忙,大部分时间我大姐照顾他。唉,欠了他许多,没有时间陪他。”

    这次的午餐谈话,使他们的心更贴近了。

    王平心里对自己说道“要好好去爱对面坐着的这个人,如果上天给我多一点时间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接下来几天,林惠都在忙着接待外宾和生意谈判。王平会很早就发短信叫林惠起床,他怕她起晚了。午饭时间又会提醒林惠是去哪家餐厅吃什么菜。

    至于谈判,王平给林惠的制胜秘诀是:你先听,让对方先讲,多讲,摸清对方的心态了,你才出牌。

    这次的重要谈判,林惠采用了王平的方法,从一开始就是步步为营,占了主动权。谈判非常顺利。连预付定金的数额百分之四十,也争取到了,按照惯例只有百分之三十的。客户首批订单是五百台,以后每月增加订单量。

    谈判基本上都有定下来了,第三天上午,林惠带着客人去一个叫凤凰镇的地方游览名俗风情。

    “上天保佑你平安归来!”

    是王平的短信。

    正兴奋的林惠看到这短信,心里咯噔了一下。离开市区才三十公里,为什么他这么担心?难道他身体出现了异常?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吗?难道王平怕自己担心顽强支撑着的?

    这两天因为工作忙,早出晚归,没有去看王平。正想今晚回去就要去看他的。

    林惠心里突然有不祥的预感。她趁客人散开了,急忙跑到远处安静些的地方,拨通了王平的电话。

    “呵呵,到凤凰镇了?”王平沙哑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你身体怎么样了?!”林惠焦急地问。

    “我很好,你注意安全,如果可能的话,就早点回来看我。”

    “我晚上不管早晚都会去看你。你上周的化验结果怎么样?”

    “没事。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。”

    不就两天么?怎么是很久呢?林惠恨不得立刻回到王平的身边。然而林惠还是得完成了一天的工作。

    她借旅游劳累为由趁早让客人吃完晚饭,送他们回下榻的宾馆,就急忙赶到医院。看看手机上的时间,是晚上八点一刻。

    林惠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王平的病房,推开门。昏暗的壁灯下,王平躺着,她一时看不清他的脸。

    “王平!”林惠喊着,已经走到他的床头。

    不知是灯光昏暗还是王平的脸色本来就变灰暗蜡黄了。他的脸部比前两天明显地浮肿。

    看见林惠,王平舒心地笑了。他努力地想坐起来,可是他好像连支撑自己身体的力气都没有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了?”林惠几乎要哭了。

    “没---什么,你平安回来就好了。”他沙哑地说,还喘着粗气。“我就是很担心你,那条路过境大货车很多。”

    “你一定隐瞒我什么了?!怎么两天不见就变成这样的大胖子了?”

    “呵呵,这两天特别长,都好像过了两年。病来如山倒啊!何况我本来就是重病的人。”他仍然仰面躺着。昏暗的灯光下,林惠看见他苍白的嘴唇。

    “我可以开大灯么?我怎么看不清你的脸呢?”她站起来,往门边装开关的地方走去。

    “不要,我眼睛受不了大灯光。”王平急忙地说。“过来,坐在椅子上,好好说说话,别走开。”

    “我想看看你的脸,是我眼花,还是你真的变了样?”林惠站在门边说道“你一定瞒我什么了,你说你病情好转是哄我的?”

    “我们换个话题,好久不跟你说话了。”王平说。

    “那好吧,你说。”林惠回答,她见王平还是躺着,好像比刚才有精神多了。

    “生意谈成了吗?”王平问。

    “谈成了,可是对我们来说,那些又有什么意义呢?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来换取你的健康。”

    “傻丫头,能换的么?你难道不懂么,很多东西是唯一的,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替换。”王平顿了顿,接着说“比如,爱情和健康”

    林惠默默地听着,连他的呼吸她也听得清楚。

    “你爱我吗?”沉默了一会儿,王平突然问道,他好像准备这个问题很久了,今天一定要得到答案似的。

    林惠泪涌双眼。

    “我爱你!”林惠坚定地回答,声音虽然不大,却是毫不含糊的。

    “我也爱你!”王平舒心地笑了。

    林惠噙着眼泪,她终于等来她要的答案。她等他这句话很久了。

    昏暗的灯光,病重的王平。她又悲又喜,神情恍惚,不知身在何处。

    林惠想得很远,很没有把握。她很久没有陷进迷茫的情绪里了,现在她又觉得人生的迷茫。

    因为她好不容易遇上让自己砰然心动的王平,好不容易苦苦守候这份感情,现在终于能够相守相爱,而王平却病重,也许他来日无多?

    相爱的两个人,为什么不能好好的活着,好好地爱一回?或者就让两个人相拥而死呢?然而,上天不这样安排。

    生意上的顺利,订单的落实,本来想等linktone 公司的客人走后就好好庆祝一番的,可是见王平状态那么不好,林惠忧心忡忡,一点喜悦感和成就感也没有了。

    她不是学医的,她不懂王平的病症究竟严重到什么地步?以前她甚至天真地认为,爱可以让王平战胜病魔,她以为王平会很快康复如常人。现在看来,情况并非如此简单。

    林惠哽噎不能语,她扑倒在王平的身上。

    王平从白被单下伸出肿得变型的双手,摸着林惠的头。“呵呵,傻丫头,你以为我不爱你,是吧?没有人比你更傻的了!”王平说道“原谅我,好吗?原谅我爱上了你;原谅我可能陪不了你很久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!我们可以相伴到老,到”林惠想说“到死”可是死字对于病中的人来说太不吉利了。

    “你可以与我相伴到死,可是我不能陪你到老了。”王平说道。

    泪水奔涌而至,林惠接受不了这一残酷的现实,她以为他会慢慢好转的,至少不会这么快就离开这个世界。

    “大胖子,我们得想办法!改变治疗措施,我可以变卖公司和房产,只要能救治你的病。”

    “别哭了,连爱都拯救不了我的性命,钱还能有什么用呢?”

    林惠想到了换肾的方法。她说道:“你说你的肾坏了,我把我的肾给你一个,这样两个人都能够活着。”

    “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的。都已经太晚了。呵呵!”

    “不是这样的!”林惠嘶喊着。

    “我是医生,病是科学的。今天化验结果出来了,我要如实告诉你。”王平喘了口气,接着说“不单只是肾的问题,肺部已经有严重肺气肿,尤其心脏很不好,肝也罢工了,并发症开始出现了,最大可能会是由于肾衰竭引起的心肌梗塞。我会突然离开你的,没有征兆,倒下就完了,你要有思想准备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这样对我太狠心了!”林惠说道:“你不能这样!不能!我要你好好活着,我要你每晚都和我说话,十年,二十年,一百年!你知不知道?我自遇见你的那天起,就一直和你说话。你一直陪着我,陪着我的每一个夜晚,你陪着我去任何地方,有了你,我就不再害怕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会陪着你,像过去一样陪着你,十年,二十年,一百年。只要你快乐,平安,我会陪着你!海角天涯。”王平说道。

    “大胖子,我们结婚吧!”林惠说道。“我做你的新娘,你的妻子!这样我们就能地久天长了。”

    “呵呵,傻丫头!”王平笑了。“来生,我会在十五楼等着你!等你做我的新娘!”

    见林惠哭得撕心裂肺,王平又开玩笑了“下辈子我还是外科医生,还是这么帅,呵呵,把你迷晕了!”

    无论王平怎么劝说,林惠还是只管哭。眼泪打湿了一大片被单,她好像要把自己哭死似的。

    “别哭了,我还不会马上就死。只是病情有恶化的迹象,无法控制而已。”王平说道。

    这两天,王平想了很多,身为医生,血象化验的一连串数字意味着什么,他一看就知道了。他不想在医院的病床上度过人生的最后时光。他想等林惠忙完了,带她回一趟自己的故乡,去看自己的母亲和孩子,那里山清水秀,鸟语花香。他特别想带林惠去故乡的阳元山看看,以前健康的时候,觉得那座山很滑稽,现在身为男人,却再也无法挺立了,才觉得那座千古奇山的雄伟苍劲。

    医生看惯了生死场面,对生命的来与去比常人是豁达些的。有生就有死,每个人都是这样开始和结束。有一天就快乐一天,有一天就爱一天。不抗拒死亡,不害怕死亡。

    他想多与林惠在一起,告诉她生命的客观过程,告诉她坚强和豁达,告诉她自己对她的深深爱恋。

    昏暗的灯光下,林惠抬起泪眼,看着王平说“我不要你死!我要和你一起活着!活很久,然后两个人一起死。”

    王平说:“我也希望和你一起活着,一起死的。我人死了,爱没有死。我在云端保佑你!看护着你”

    林惠只管哭,心都碎了。

    王平又说“我等你安排好工作上的事,带你回我家,见我妈妈和孩子。虽然我们没有履行法律上的形式去结婚,可是你是我的爱人,我心的爱人,是妈妈的好媳妇。趁我还能走动,还有些力气,把你带回家去,否则我会死不瞑目。”

    林惠点头说“好的,我愿意!”

    王平接着说:“我走后,会有别的好男人来爱你的。你答应我,要再成家,你一个人,我不放心!这一点,你现在就要答应我。好让我放心的去!因为我说不准哪天就,或者上个厕所就摔倒,不会说话了。我今天要把话都交待清楚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答应你,你就不会死的。我才不答应你这个要求!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你是情圣情痴!你不吃人间烟火,你不势利,你什么都可以不要,只要心中的感觉,爱的感觉!可是人生的路还很漫长,你一个人,如何是好?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?”

    “我会跟你说话的!我自十五楼遇见你,我就一直和你说话,什么都跟你说。我不孤独的。你真的去了,我还当你在十五楼里,在专家诊室里上班。只是我不敢去看你,我怕你有家庭,我怕你不喜欢我,我怕你拒绝我。我就守候着,单相思,像以前那样苦苦地恋着你!”

    “可是那时你知道我还在这城市里,等我走了,我就不在这个世界了!不一样的!我要你成家的,要有个人来爱你,好好爱你!替我好好爱你!我欠你的太多了!”

    6。

    时间已经是十一月份了。秋风送爽,碧空无云。俩个生死相依的恋人,搀扶着,来到阳元山下。

    “我就喝这条山溪水长大的。到了这里,你就是我的女人了!”王平痴情地看着林惠,秋天的阳光里,这个女人像个天外来客,飘逸如仙。

    他不再觉得命运不济,不再觉得人生坎坷。相反,他觉得上天很垂怜自己了,给予自己的够多了。

    “我要吻你了!”王平小心翼翼地,他脸红了。

    林惠转过身来,踮起脚跟,抱住王平的脖子。

    王平用尽力气,环抱着林惠。他低下头,闭上双眼,尽情地拥吻着自己的爱人。林惠在王平的怀里,也闭着双眼。王平像团火焰,燃烧着自己。

    他们吻着哭了,又吻着笑了。他们不知山崩地裂,不知斗换星移。他们没有过去,没有未来,仿佛这一生就是为了这个吻。

    王平拉着林惠的手,走进已经改变了模样的小村庄。他告诉林惠哪里有棵什么树,树上结了什么果子,他小时候怎么去偷果子吃。

    暮色黄昏里,王平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平房小院落,说:“那就是我的家了,妈妈和儿子在家里。他们还不知道我今天回来了呢。我们进去吧!”

    林惠很紧张,没过门的媳妇首次见婆婆呢。她点点头,跟在王平的身后。

    围墙外就听到狗吠的声音。王平扭头看看林惠,看她畏缩的样子,手心都冒汗了,就笑她说,浑身木炭般黑不溜秋的外国鬼子都不怕,怎么怕我妈妈了呢?林惠不说话,只是笑着。

    王平拉着林惠的手更用力了,王平在大门外喊道:“阿妈,开门啊!”大黄狗在里面用爪子扑打着木门,它在门缝里看见了王平,不再吠了,使劲地摇着大尾巴,嗷嗷欢叫着,欢迎主人带来新客人回来似的。

    阿妈满脸笑容,看着娴静的林惠,看着十指紧扣的两个年轻人,心里乐了。

    “阿妈,这是林惠。俊儿呢?”

    “好好好!俊儿在睡觉呢。好好好!”王平母亲一看就喜欢了林惠贤惠的样子。做母亲的相信自己的儿子善良有本事,是个好男儿,一定会有好女人来到他身边的。一生辛劳的母亲总是这样坚信着,她相信好人会有好报的!她自小教育王平要做个好人。

    林惠跟着王平走进屋里,客厅干净整洁,全是木制古旧式样的家具。这些家具早就不时兴的了,在城市里是看不到的。

    “凳子干净的,你坐吧!”王平还是拉着林惠的手。林惠是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自己带进这座古屋的女人了。如果能够选择,他愿意跟这个女人一辈子都相守在这屋檐下,过男耕女织的生活,生养很多孩子,长命百岁,儿孙绕膝。为什么要去陌生的都市里打拼?为了什么连命都不要呢?唉,如今,病体缠身,也许是来日无多了,才知道生命其实不需要那么多的累赘的,只要能够健康地活着就是最大的成功啊!

    林惠知道王平在想什么,她默默地坐在木沙发上。这时王平妈妈拿来盐水花生和红薯干,这两样食品是林惠小时候最爱吃的。用竹篾编织的菠萝乘着,花生一半,红薯干放在菠萝的另一半。连摆放的方式都跟小时候相似。看着古旧的圆形竹菠萝,林惠犯糊涂了,这是什么地方呢?恍如前世,恍如时光倒流三十年,回到了自己的故里,自己的童年。如果上天接受物物交换的话,我愿意我用所有的一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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