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更

    夜已三更，寂寞长巷，冷月清照。平日的僻巷，深夜更沉静的可怕，只跳动的两盏灯火

    显出里面仍有些活气。还有三家买卖，也许全城只剩这三家。左首一个熏烧摊子

    货少干净，柜里还剩许多，可见生意并怎么好，老板在剔他的指甲。右边一个水果摊子，但这城里人似乎

    对水果没什么兴趣，生意比熏烧的还差，老板正吃着一个苹果自我安慰。斜过是个拉车的，最烂的马

    拉着最烂的车，车主叼着长烟袋，蹲在墙角吐着一口口的烟圈。

    当拉车的吐出第一百八十个烟圈时，巷口竟闪进一个人，灰灰的一套，说不出的落拓。三人都未看他，他却

    花了五个铜子买了两块酱牛肉一两汾酒，用三个子买了一个苹果一个桔子一个香蕉，当用剩下的两个子去坐车时

    买熏烧的过来又搭了两串鱼丸，四人始终未言语，顾客坐车走了，平淡的夜晚。

    此后，每晚三更，顾客都要花上十个铜子，带走两串鱼丸。彼此间已形成了习惯，但仍旧未说话。

    三个生意人一天一共赚的也许只这十个子，顾客一天花的也许也只这十个子，反而成就了四人间一种微妙的关系。

    今夜，当更鼓敲到四下时，顾客才赶来。凌乱的脚步使卖熏烧的破例看了他一眼，不均匀的呼吸和不似生病的咳嗽，让

    卖水果的停止了抹案子，拉车的磕了磕烟灰。依旧是十个铜子，而这次顾客没让拉车的送到地点，在中途下了车，拉车人

    回去了。顾客走了一段，看了看黑漆漆的四周，朗声道：“众位兄台，出来吧！”四周忽冒出七八个人来，为首一人道：“

    姓段的，你我平日井水不犯河水，竟敢管我们的闲事！今天你若留下一对招子，饶你不死！”顾客闻了闻那牛肉，戏谑道：“

    兄台，听见了没有，那位仁兄要把你抢了去当他五脏庙的光头住持老婆呢！”那几人一声怒喝，齐涌而上，顾客自知道厉害

    小心应战。撂倒了两个，已感气血不足，打出一拳，忽闻背后风声凛厉，快若闪电，躲是躲不开了。心道：罢了罢了，今晚的

    牛肉是吃不上了！闭目等死。又听后面一声惨叫，转过头，那人已倒地身亡。有见旁侧屋顶上立着三人，一人剔着指甲，一人

    吃着苹果，一人抽着旱烟。

    次日，江湖臭名昭著的“狼山七獠”横尸街头，从手法看，极像已失踪二十年的三位前辈。只是这三人一侠一盗一恶人，如何走到一起

    江湖议论纷纷。

    那条长巷，一切如往，三人此做也许只为了他们的一个顾客，一个不算朋友的朋友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