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哪儿产的?陕西还是山东”。”

    其他太太笑,和筱白跟着笑。

    “那时候小和简单得傻乎乎的,什么都不知道没见识过,跟个乡下丫头一样,忘了,她就是农村的。再看看现在,全身上下的牌子,真是变化大。”其他人纷纷的附和着说和筱白变化大,没有赞赏的意思只有嘲讽,又有太太故意让她难堪,“小和,我们说玩笑的,你不生气吧。”

    “不生气。”和筱白脸上挂着毫无裂缝的笑容,她完美地说,“的确是又傻又蠢的年龄。”

    和筱白是农村出来的,家里兄弟姐妹五个,她是第二个,交不起学费下面又有弟弟妹妹,她高中就辍学出来打工,做过超市的理货员、士多店的收银员,派过宣传页举过广告牌穿过玩偶服装游街,睡过地下室。对于这些过去,和筱白从没有藏着掖着,因为她觉得她是清清白白赚钱,没什么好背着人的,更何况对现在的她来说,更有警示作用。

    她好不容易走到现在这样,就绝不会让自己走回去。

    她今天吞得下多大的委屈,她明天就承受得住多大的福气。

    这些富太太对和筱白家的条件知道一些,又知道的不算多,谁也没功夫关心无关紧要人的喜怒哀乐,除了拿出来娱乐一下当成个笑话外,百无一用。

    一旦话题打开,就刹不住,“小和,你老家还种着地的?”

    “没有,承包给别人了。”

    王太太说,“一年辛苦下来才赚几个钱,是不该种了,你卖一套房子都比种一年地强。”又说,“过几年,在A市买了自己的房,把老家的人接来,就变成城里人,再也没人看得出来你是农村人了。”

    “承您吉言。”和筱白机械地应。

    “我记得,你上次送到家里的香菇不错,有了再送过来些。”李太太说,“我们家阿姨都说,没见过个头那么好那么干净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回去了看看。”

    李太太结尾,关于和筱白家几亩地种什么庄稼的话题,终于停了。

    散了,和筱白送李太太她们出去,“小和,上次给你介绍那个刘生,怎么样了?”

    “他没有离婚?”和筱白想起那个男人,就是一股恶寒。

    李太太笑着说,别有深意,“小和你出来这些年了,怎么还这样保守守旧。你就是还剩这两年好光景,该为自己盘算盘算,刘生是个大方的人,你跟着他,亏待不了你。你不是削尖了脑袋想嫁个有钱人改变你家的状况吗?你想想,除了自己你什么都没有,就算现在你还年轻漂亮,可有比你更年轻漂亮的,有人要就不错了,别端着了。要我说,就趁着还能卖得动,换了钱才现实。”话锋一转又说,“看我家月灵多聪明,比你还年轻就知道往高处走。”

    王太太和张太太也说,“是啊,你今年二十八了,还能漂亮几年,别到时候连给人做三,都嫌你老。”

    这些话的隐含意思是,当彪子还想立牌坊,美得你。

    “谢谢大家的提醒。”和筱白应付已经到达极限,“希望有好的,各位太太还能记得我。”

    送走几位富太太,和筱白又返回房间里,把酒倒在杯子里,都喝了。她掏的钱,她得喝得一滴不剩,才算够本。

    喝完了,她撸起袖子狠狠地擦嘴巴,擦干净了,就能继续赚钱。

    被人笑话又怎么样,不疼不痒的,既不伤筋又不动骨的,她又不是第一次被人嘲笑了。

    和筱白的衣服鞋子颜色大都偏亮色,越浮夸越好,她有这个奇怪审美是这两年的毛病。二十岁左右,她的衣服大都是中规中矩的款式,不是黑就是灰白的颜色,放在人堆里,是扒扒捡捡都找不到的存在。这两年,她是只要往人堆里一站,就跟马路边上树立的旗杆一样显眼。王太太她们笑话过她,“你这喜好,跟土豪戴金链子一个道理,省得不引人注意。”

    是啊,她是个心机很重的人,花一分钱,就得有一毛钱的回报。

    不止表现在工作上,还有她的生活,甚至是感情里。和筱白是个极其冷静的人,或者说她是个十分自私寡情的人,她的热情和关心全部放在自己和家人身上,再也分不出来半分给别人。

    她冷漠地看着别人的悲欢离合,甚至是自己身上。

    和筱白的包不多,能叫得出牌子的包是三个,也是她最常用的,在包的最里面拉链里,有个和这个包完全不搭的手机。很老旧的款,是摁键的非智能机,和当初的和筱白一样,是个老古董了。

    抽烟对皮肤不好,和筱白平时尽量控制着数量,一天一两根的量。

    她不常抽,和筱白是对烟却有很大瘾的人,她又偏偏克制着控制自己。一方面享受着一根烟带来的短暂的清醒,又用更长的时间来阻止这股吸引力,她像故意把自己摆在放纵和自制的交界处,在这矛盾中,感受着心痒浑身难受的真实感觉,如痴如醉。

    她时常用这种方式,来锻炼自控力,或者说是折磨自己。

    今晚,和筱白不想控制自己了,她抽了根烟,点燃后夹在手指间,托着头,手里摆弄着老旧的按键手机。

    短信被她删删减减,仍是那十条,最新接收时间是几年前的。通话记录里,剩下的也只有一个人。

    抽口烟,和筱白记不得有多少年,这个手机没响过了。

    既然连响都不响的手机,还有什么用呢?

    和筱白把烟咬在嘴里,手机后壳要用指甲抠着撬,她新做的豆沙色的指甲嵌在缝隙里,要掰断一样的疼。卸掉外壳,拿掉块状的电池,压在槽里的是电话卡。

    比现在的手机卡要大,和她指头肚一样。

    和筱白左手捏着卡,反面换正面,正面换反面,她右手把烟往嘴巴送。

    一根烟,足够她想清楚一些事情,认清很多现实情况。

    最后一杯酒,和筱白没喝,最后一口烟她没抽,她站起来的时候,把电话卡扔进了杯子里。

    “我要是再等你,我他妈的就是脑子有病。”和筱白咬牙切齿地说。

    手机,她扔在了垃圾桶里。

    那个蠢得要死的和筱白,早该扔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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